宝墩揭开4500年前的天府农耕源流
宝墩古城遗址升级为国家古遗址公园。
宝墩古城陶灶。宝墩遗址博物馆供图
□罗敏
九月的成都新津,西河与铁溪河交汇处的冲积平原上,稻浪翻涌,一片金黄。在这片孕育了4500年文明的土地上,宝墩古城遗址静卧于丰收的田野中。9月21日,“稻香寻宝·古蜀探源”文化体验活动在这里举行,孩子们的欢笑声与沉甸甸的稻穗一同在秋风中摇曳,让古老的农耕文明在现代生活中焕发新生。
与此同时,不久前,2025年成都世运会采火棒的设计,将一枚复刻自宝墩陶器碎片的先民指纹精心镌刻于握持处。当火炬传递手的手指与这道4500年前的印记重合,文明的薪火完成了一场跨越时空的传递。
这片位于成都平原西南缘的古老土地,是长江上游迄今发现的时代最早、面积最大的史前城址,被考古学界权威界定为“古蜀文明之源,长江上游文明之光”。经过多年的保护与研究,宝墩于2025年6月14日正式升格为“四川省宝墩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成为四川省第4家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这一重要跨越,标志着宝墩的保护与利用进入了国家主导、科学规划的全新阶段。
古城墙下,文明之源
站在宝墩古城遗址前,那高达六米、蜿蜒如土龙的城墙,像是先民为呵护一个刚刚诞生的文明摇篮而筑起的温暖臂弯。与河道平行的城墙,既是御敌的屏障,更是驯服水患的智慧结晶。城墙防水,城壕排水,双管齐下,只为守护城内那片珍贵的生机。
步入与城墙色调相融的宝墩遗址博物馆,“天府之根”四个字沉甸甸的。沙盘上,宝墩古城如同心脏,周围散布着七座同期古城与五十五个聚落点。它们共同证明,在距今4500~3700年这一文化时段里,成都平原并非蛮荒之地,而是星火点点、文明初燃的“天府前夜”。
而这巍巍城墙,守护的并非一个封闭发展的文明。考古研究表明,宝墩文化的主体源自一场史前文化的伟大融合。约在距今4800年后,一支源自川西高原岷江上游、深受马家窑文化影响的群体带着旱作农业技术向东迁徙;另一支则携带着长江中游屈家岭—石家河文化的先进因素溯江而上。
这两股文化脉络在成都平原相遇、碰撞、整合重组,最终催生出独具地域特色的宝墩文化。这种开放包容的特质,成为古蜀文明最深厚的底色。
稻香破土,天府初开
宝墩最动人的发现,来自1996年在田角林地区揭开的4500年前水稻田遗迹。这是成都平原乃至长江上游迄今所知最古老的水稻田遗迹,实证了4500年前稻作农业已在此规模化落地。
笔者俯身于展柜前,凝视那些黑色的小颗粒。它们如此微小,却又重若千钧。通过浮选法,人们发现宝墩先民留下的碳化种子中,稻谷的数量占据绝对优势。这意味着,在4500年前,源自长江中下游的稻作文明,已在此深深扎根。不仅如此,他们还兼种粟、黍等北方旱作作物,形成了“稻粟兼作”的独特农业体系,展现出海纳百川的包容与因地制宜的智慧。
一旁的展墙上,陶片上的“稻穗纹”简洁而生动,那是先民对赖以生存的谷粒最朴素的赞美诗。而那尊被誉为“成都平原第一灶”的鼓形陶灶,其内部的支丁,曾支撑起陶釜,烹煮着这片土地上收获的第一缕米香。这缕香气,缭绕四千年,最终孕育出“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
令人惊叹的是,与稻香一同升起的,还有定居文明的炊烟。展柜中一块家猪下颌骨,其平整的牙齿磨损程度表明这已是被驯化的家猪。这意味着宝墩先民的粮食生产已有剩余,社会正从渔猎采集向农耕定居转型。
这种转变带来了社会结构的深刻变革。早期集中居住的大型公共建筑逐渐被一家一户的竹骨泥墙小屋取代,家庭、私有制开始出现,社会分层也随之产生。
古今相遇,炊烟再起
走出博物馆,玉龙村的千亩稻田在秋风中泛起层层金浪。不远处的“古原茶室”隐于川西林盘之间,年轻创客将老宅改造为文化空间,开业一年来已接待游客超3万人次。坐在露台远眺,古城墙与现代稻海相映成趣,时光在此刻完成了一场跨越四千年的对话。
笔者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与那陶器指纹触碰的幻觉。那枚指纹的主人,或许也曾跪坐在初辟的稻田边,小心翼翼地拔除杂草;或许也曾用刻画着稻穗纹的陶碗,盛起一碗新米。他留下的,不只是身份的印记,更是一个伟大文明起步时最原始的推动力。
宝墩升格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后,保护利用进入新阶段。模拟探方考古、宝墩学堂研学、国际古迹遗址日等活动让文化遗产“活”起来;“宝墩大米”等农创产品让古老稻作文明焕发新生;宝墩音乐季、龙舟会等品牌活动让传统文化融入现代生活。2022年,宝墩遗址入选农业农村部农耕研学教学实践点,成为天府文化的新名片。
稻浪四千年,生生不息。宝墩的故事,是天府之国序曲的第一个音符,是成都平原之所以成为“天府”的最深沉的底色。
今日,“宝墩遗址考古三十年暨宝墩国家考古遗址公园高质量发展主题活动”在新津启幕,续写“天府之根”的故事。这预示着,宝墩将在一个更宏大的平台上,汇聚各方智慧,深化对古蜀文明起源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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