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年前,湖南一金店深夜遭血洗,两具尸体烧焦,凶手身份震惊国人
1947年10月22日清晨六点,长沙南郊刑场突然响起三声短促的枪响,冰凉的晨雾被血腥味刺破。行刑队收枪后,一名身着灰色囚衣的男子倒在黄土之上,面部仍带恼怒之色——他就是傅德明,曾任湖南省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兼保安司令部机要秘书。短短数月前,傅还是邵阳城里人人避让的“傅秘书”,今日却成阶下囚。许多围观者低声议论:“若不是那场金店惨案,他恐怕还在作威作福。”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人不寒而栗。时间拉回五个多月前。1947年5月4日凌晨,邵阳城刚过寅时,古城墙上的更鼓还在回响。一阵急促的铜锣声打碎夜色:“起火啦——永和金号起火啦!”街坊四散而出。火舌翻腾,赤光扑面,整条隆回街亮如白昼。城里口碑甚好的县长徐君虎赶到现场,他站在火场边就闻到刺鼻的煤油味,心里立刻生疑:这不像普通失火,更像蓄意纵火。
火势被压制在黎明前,焦黑瓦砾下翻出两具烧成炭的尸体,又救出数名昏睡不醒的店员。更惊心的是,中厅还有一具满身刀伤的男子,血迹已凝。勘验结果:尸体名叫饶文清,头颅和颈部多处创口,遭钝器重击后再被利器连砍,手段极其残忍。邵阳城几十年未见这种阵仗,坊间一片骇然。
徐君虎连夜把伤者送进医院。天亮后,最早苏醒的年轻店员喻让贤向县长吐露关键细节。他声音发抖:“傅秘书昨晚拿着传票,说奉孙专员之命搜店,还逼我们吃什么‘真言丸’……”话刚说完,旁边老店员鄢子和也醒了,用嘶哑的嗓子补充:“丸子一到肚子就昏过去,再睁眼店里已经成焦土。”这一男一少两段证言,使“失火”立刻转成重大刑案。
“真言丸”到底是什么?徐君虎立即命人抽取药丸样品,到药店连夜化验。结果出炉——不过是普通安眠药。更有意思的是,一家药店老板承认,前天傍晚确实有人一次买走一百片安眠药,买主正是傅德明。线索串起来,案情轮廓清晰:傅先让店员集体服药,再行谋财杀人灭口。
然而,想抓傅并不容易。原因很现实——专员公署的级别压县政府一头。徐君虎给孙佐齐(专署长)打电话,开门见山:“傅德明嫌疑重大,应立即扣押。”对面冷笑:“这案子恐怕是你们县衙自导自演。”电话啪地被挂断。僵局就此形成。
从此,邵阳城里弥漫一种微妙的紧张感:白天集市如常,夜里家家插闩。邮局、报社被专署盯得死死的,任何试图把消息传出城的人都会被盯梢。徐君虎只能另辟蹊径,他找到一名往返长沙的货运司机,将调查材料藏在麻袋底部,车刚出城门就换车道,避开公路岗哨。两天后,这份厚厚的卷宗递到《中央日报》湖南分社和《晚晚报》编辑部案头。新闻人嗅到血腥,大篇幅报道:邵阳“官方纵火抢劫案”震动全省。报纸一夜之间流向茶馆、火车站、码头,舆论瞬间炸锅。
5月中旬,湖南省高等法院首席检察官汪廉被迫南下督办。抵邵第一件事,他秘密会见了徐君虎与两名幸存店员。汪廉看完供词,只抬头问一句:“证据确凿?”徐君虎点头:“证人实物俱在。”汪廉当即决定:先锁定主犯傅德明。
抓捕过程可谓戏剧化。5月22日晚,傅德明正在邵阳城郊的“怡春园”喝洋酒,他自认风声已过,没想到四名宪兵冲进包厢,铁链一扣将其按在地板。传闻里,傅尖叫:“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宪兵只回一句:“知道,所以才来抓你。”
傅入狱后仍嘴硬,反复辩解只是奉令办差。检方改变策略,不再单纯审问,而是去专署搜赃。5月25日凌晨,检察官谢功预按傅口供中的钥匙打开二科科长王雪非房间,黑皮箱刚掀开,屋里竟被金光映得晃眼:未及熔化的金钏、金龙、珍珠玛瑙,还有满袋碎金。王雪非当场吓得腿软,瘫坐榻边低声哀求:“我只是保管,不知内情。”这番场景,被几名士兵悄悄记录,成为庭审最直观的物证。
随着赃物曝光,孙佐齐的伪装轰然崩塌。此前他一直标榜“肃奸”。实际上,“肃奸”是假旗,勒索是真事。被捕前的半年内,孙以各种名目抓了百余名店员、小商、学生,轻则勒款,重则打死。傅德明不过是他众多助手之一,但这次动手抢金店,明显踩到众怒。湘军、报界和商会都坐不住了:如果金店都保不住,谁还敢做生意?
6月27日,邵阳地方法院公开宣判。法院门口人山人海,茶摊都临时涨价。法官宣读主犯傅德明“以毒药迷昏,被害多人,纵火毁尸,抢劫财物,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严重,依法判处死刑”。王雪非、孙佐齐分别判刑12年。人群爆出一阵掌声,不过也有人悄声嘀咕:“孙佐齐真能蹲满12年?”
事实证明疑虑不无道理。宣判后不到四个月,孙就以“保外就医”名义离开看守所,随后杳无音讯。地方警署有人逢年过节还能收到他寄来的土特产。黑暗年代的司法,常常如此滑稽又冷酷。
形势却在改变。解放战争迅速推进,国民党在湖南的统治线日益收缩。1949年8月,邵阳和平解放,新市政府根据群众联名检举,重新缉拿孙佐齐。老百姓把这一幕称作“血债有人来讨”。1951年冬,孙被判处死刑,执行时未公开示众,但坊间流传一条隽语:“金店冤魂得雪。”
回到文章开头的那个早晨。傅德明倒下后,他的尸体很快被掩埋,没留墓碑。邵阳永和金号旧址如今是一排水泥门面,檀木横梁早已腐朽,失火痕迹无从辨认。可当年那股浓烟,仍刻进了几代邵阳人的记忆。有人说,这案子算不得惊天动地,却是旧政权末日症状的缩影:上层坐地分赃,基层横征暴敛,商家和读书人首当其冲。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15岁的学徒喻让贤后来回到江西老家,1950年代应征入伍,战场上负伤失一指。他在回忆录中写过一句平淡的话:“如果那晚我把八颗药全吞下去,也就没今天这只缺了指头的手。”话朴素,却让人沉思:生死往往只差一念,而社会动荡时,每一念背后是权力还是正义,决定了太多人的命运。
邵阳金店血案过去整整七十五年,从法律教材到地方志都留有条目。但档案文字终究冰冷,真正能警醒后人的,是那间被煤油点燃后留下的黑洞——当公权变成私利的工具,黑洞就会吞噬无辜。那三声枪响,不过是在告诉后人:迟来的正义虽然生硬,却仍然比沉默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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