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二世、凯特王妃去哪里做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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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杰·史蒂文森（Roger Stevenson）1967年出生于白金汉郡的阿默舍姆（Amersham）。他是詹姆斯·本宁（James Benning）的第七代子孙。1992年进入Lock ＆ Co.工作。1996年他离开了公司，开了一家摩托车修理店。8年后，他重返家族企业并出任董事。2014年起至今任Lock ＆ Co.的董事会副主席。
    帽子是神奇的。它能让一位平凡无奇的女性变得优雅矜贵，也可以把一位其貌不扬的男性变成风度翩翩的绅士。一款经典的帽子好比一个贵族头衔或时尚通行证，能让人瞬间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伦敦的Lock & Co. Hatters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制帽世家，置身于此仿佛站在了世界之巅，睥睨众生。
    “1953年，为给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皇冠制作衬里，我的祖父曾去白金汉宫替她测量头围。”罗杰·史蒂文森领着我走过一楼的厅堂。这栋建筑的室内装潢以黑色和米色为主色调，颇具英式低调华美的气息。而罗杰本人一身精心设计的西装，一口地道的英式英语，完全与这里的格调融为一体。“这顶皇冠是女王在加冕仪式上戴的。多年后，前往白金汉宫为黛安娜王妃测量头围的人已换成我父亲。”罗杰指着玻璃下的纸样为我解说。旁边玻璃柜里摆放着伊丽莎白二世的木质头模。
   

        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木质头模
   
   

        木质帽楦
   
    建筑深处有一个小型博物馆，墙上展示的是几百年来Lock ＆ Co.诸多名人客户的头模。温斯顿·丘吉尔、明仁天皇、马来西亚柔佛州苏丹易卜拉欣·伊斯梅尔、查理·卓别林、杰里米·艾恩斯、约翰尼·德普、大卫·贝克汉姆⋯⋯从政客到明星，无一不是声名显赫之人。
   

        温斯顿·丘吉尔、奥斯卡·王尔德、查理·卓别林等名人都是Lock & Co. Hatters的忠实粉丝。
   
    “遇见我们的制帽师是他们的幸运。我们的制帽师可不是一般工匠，而是真正的顶级大师。你一进门，他们就已目测估出你的头围和肩宽，打量你的发色和肤色。在这里，你将收获的不仅仅是一顶漂亮的帽子，而且是完全为你量身打造的。从我的先人起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罗杰向我展示了一张老照片：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站在店门口摆着造型。我定睛一看，脱口而出：“这不就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疯帽子’詹姆斯·本宁吗？”
    “正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作者刘易斯·卡罗尔也曾是我们的客户。19世纪时，制帽师在制作硬帽时会用到水银。而水银在加热时挥发出毒气，长此以往，制帽师的神智就会受到损害。我的先人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据说，‘疯帽子’这一人物形象的灵感就来自我那脾气古怪的祖先。”
    ●Lock & Co. Hatters位于伦敦威斯敏斯特市圣詹姆斯街6号，由制帽师罗伯特·戴维斯（Robert Davis）创立于1676年，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制帽世家。1759年，罗伯特的女婿詹姆斯·洛克（James Locke）接手了这家公司。1871年，公司经理詹姆斯·本宁成为公司的股东之一。目前，这家公司由这两个家族共同掌握。它的服务对象囊括了诸多国家元首和各行各业的知名人士。1976年，Lock & Co.被英国皇家商业协会俱乐部（The Tercentenarian Club）吸收为会员，该俱乐部的会员都是拥有逾300年历史的英国家族企业。迄今为止，Lock & Co.已见证了15位英王的统治，历经47次经济衰退和两次世界大战。
   

        Lock & Co.是一家拥有300多年历史的家族老店。
   
    为女皇陛下服务
    Lock & Co.是一幢狭窄的砖砌建筑，历经数百年风雨洗礼。它位于威斯敏斯特市最繁华、最具影响力的地段，距亨利八世建造的圣詹姆士宫（St.Jamess Palace）只有两分钟的步行距离，离戴安娜王妃的家族豪宅也很近。
    “17世纪70年代，这里还是一片田野，只有泥巴路，”罗杰说道，“不过，圣詹姆士宫建成后成为国王当时主要的行宫，周边开始兴建配套的基础设施。我们的店就是最初建成的建筑之一。一开始位于这条路的另一头，1756年迁到这里。在那之后，贵族人士和政府官员就开始光顾我们的店铺。”
    “那王室成员呢？”我不禁好奇地问道。
    “这还要从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说起。1957年我们第一次收到皇家认证徽章，是专门为给王室提供服务的公司或商店颁发的。这是王室成员对我们产品和服务质量的肯定和信任。每次认证有效期通常为5年，到了第4年就需要再次申请，如果产品质量被认为下降也会失去资格。现在我的名下有两个徽章，一个来自爱丁堡公爵菲利普亲王，另一个来自威尔士亲王查尔斯王储。”
   

    秉承着对精湛手工艺技术的致敬，Lock & Co.的新颖设计曾让众多历史名人更具光彩。最好的设计、材质和服务，迄今仍是Lock & Co.坚守的原则。
   

        店员在为帽子做保养
   
    这两份许可证的原件就挂在连接两个男帽部的走廊上。入口处收银台后面的墙壁上装饰着两位亲王的皇家认证徽章：获得王室供货许可证的企业同时也获得使用皇家认证徽章进行广告宣传的权利。
    精妙计算
    男帽部的货柜和墙壁上展示着各式各样的帽子：宽檐帽、软呢帽、鸭舌帽和圆顶礼帽。此外，还有许多圆形的礼盒，礼盒上用花体字印着公司的LOGO，还标有帽子的尺码。Lock ＆ Co.的帽子尺码很全，从53厘米到65厘米，有13个尺码可供选择。
   

        软呢帽、鸭舌帽、圆顶礼帽、巴拿马草帽等各式各样的男帽。
   
    “为了让帽子完美地贴合顾客的头型，测量头围是制作的关键步骤。如果是制作硬帽，例如圆筒帽、圆顶礼帽或冠冕，我们就用Conformateur来测量。”Conformateur是法国19世纪50年代手工制作的器械，Lock & Co. Hatters也只有4台，十分珍贵。这顶“帽子”曾“攀上”多个国家元首和名人的头顶。罗杰向我示范精确测定顾客头型的方法——插入一张纸，按下去。这个设备刚好会覆盖住与帽子接触的头部，借助46个滑动的“腿”，可以复制客户的头部轮廓，并将其以孔的形式转绘到纸上。如此，不仅可以得到客户的头围，还能精准地描绘出其头部形状。我感觉整个过程像给头部做按摩，挺舒服的。
   

        店员用Conformateur精确测量顾客的头围
   
    “每个人的头部轮廓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指纹一样，世界上不存在两枚相同的指纹。制造出能够准确测绘客户头部每一处细节的机器，这本身就是一门艺术。测量完头型，我们会蒸煮帽子的内部支撑框架，使其变得柔软，然后再经过一番‘精雕细琢’，使其能够完美贴合客户的头部。如今，制作帽子已经不使用水银了，‘疯帽子’也已成为历史。”罗西向我解释道。
    我问：“那你们大概也接到过一些不同寻常的订单吧？”
    “有位客户曾托我们为尼古拉斯·凯奇制作一顶破洞帽。2012年伦敦奥运会时我们接到一个订单，是为特拉法尔加广场上的海军上将纳尔逊雕像制作一顶三角帽。完成这个订单并不容易，我们最后制成的帽子超3米。巧合的是，纳尔逊上将本人也曾是我们的客户。”
    罗杰从玻璃柜中拿出一本厚厚的订单册，册子有200多年历史了，纸页已泛黄。他小心翼翼地翻到一页，上面画着帽子的设计草图，“看，纳尔逊上将在战斗中受伤后右眼失明，应他的要求，我们在帽子上缝上了眼罩。”
    此时我注意到，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张浅蓝色的银行支票，是2000年的，总额是3.3英镑。支票上还附有一张西萨塞克斯郡伯爵写的便条：奥斯卡·王尔德先生因在雷丁监狱服刑，无法向贵公司支付费用，我希望以此支票代为偿还债务。
    英伦象征
    往左边走几步，我们来到一排货架前，上面摆满了系着金色缎带的黑色圆匣子，匣子上是圆顶礼帽。
    “圆顶礼帽是大不列颠的象征之一，而这一象征最初也是由Lock ＆ Co.设计制作的。1849年，第二任莱斯特伯爵的兄弟爱德华·科克请我们为他的护林员制作帽子。之前护林员戴的圆筒大礼帽经常被林中的树枝刮掉。为了纪念制帽师Bowler兄弟，这种帽子就被叫作bowler hat。但我们也会根据客户的名字叫它科克帽。而且，莱斯特伯爵至今还在我们店为他的护林员定制礼帽。”罗杰言语间满是自豪。
   

   

        圆顶礼帽从工人阶级的必备头饰演化为绅士与文化的国家象征
   
    “英国人现在还戴这种帽子吗？”
    “当然。在维多利亚时代，它是工人阶级的必备头饰，后来广受铁路工人的喜爱。从1912年起，圆顶礼帽又因喜剧大师卓别林而风靡。20世纪60年代，它成为绅士的基本标配。如今一些时尚潮人也买这种帽子。伦敦奥运会开幕时，许多英国人都戴上圆顶礼帽，这是国家的象征。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项荣耀——‘巴拿马草帽’。”罗杰带我来到隔壁厅的陈列柜前，里面挂着装饰有彩色帽带的浅色窄檐帽。“这个名字其实是误传，因为帽子来自厄瓜多尔，而非巴拿马。我们的巴拿马草帽至今都是在厄瓜多尔制造生产的，而且是纯手工制作，所以每顶帽子的花纹都不一样，有的是网眼纹，有的是十字纹。我们一代代延续着这一传统，生产的巴拿马草帽的品质无与伦比。”
    我看到店里最贵的一顶定制巴拿马草帽售价为6750英镑（约合5.9万人民币），最便宜的则是135英镑（约合1181元人民币）。
    “可惜的是，最近几十年英国的制帽业一直在萎缩，”罗杰接着说道，“很多在上世纪50年代欣欣向荣的制帽大厂都倒闭了。我们从西班牙、意大利收购毛毡，因为他们的毛毡品质最好。但是很多帽子，比如鸭舌帽，我们都尽量本国生产。我们所有的女帽都是在这里制作的，而且也是纯手工制作。”
   

        店员在用丝绒布擦拭高顶礼帽
   
    女神的英伦侍者
    女帽部分成了两个小厅。雪白的墙壁、浅色的家具尽显雅致，还有一些装饰性的圆盒子。精致的支架上是令人惊艳的各色帽子，我不禁为自己挑选起来。
    “我们差不多30年前才开始生产女帽。自那时起，女帽的人气就不断上涨，顾客遍及全世界。不论是哪个时节，你都能在这里找到合适的帽子。除礼帽外，我们也卖普通帽子和头巾。我们也接受私人定制，可按顾客的喜好和需求，对现有帽子进行细节改造，比如换帽带或添加面纱。”
    “就当着顾客的面改造吗？”
    “不一定。我们提供一项特殊的服务：顾客与制帽师沟通后可去我们的合作餐厅享受著名的英式下午茶，吃点儿美味的蛋糕或司康饼，糕点通常会做成帽子形状。两个小时后，顾客再回到我们店里，就可以拿到那顶专属的帽子了。可以说是帽子和下午茶这两种英伦传统的完美结合。”
   

        Lock & Co. Hatters合作餐厅提供的糕点别出心裁地制成了各式帽子的形状。
   
    我试戴了一顶深蓝色女帽。
    “很适合你，”罗杰说道，“这顶帽子属于Lock Couture私人定制系列，非常优雅低调。那些帽子是在阿斯科特皇家赛马会上戴的，比较张扬、夸张，比如有的帽檐很宽，有的带着巨大的羽毛装饰，这主要看帽子主人的性格。除了赛马会，我们还有其他风格的帽子以适应不同的场合，如亨利皇家帆船赛、格林德伯恩歌剧节、温布尔登网球锦标赛、花园里的社交活动或婚礼。”
   

        2016年9月，凯特王妃出访加拿大时佩戴的枫叶造型帽子由Lock & Co.为其特制。
   
    “顺便告诉你，有个与人搭讪的好方法，那就是夸对方一句‘您的帽子真漂亮！’然后再告诉对方你就是制作帽子的那个人。”罗杰一边打趣，一边领我到阁楼。通往阁楼的楼梯非常窄，一副年代久远的样子。阁楼不大，但布置得温馨雅致，一位女制帽师正在礼帽上绣花瓣。
   

        女帽部的一位女制帽师正在为礼帽绣花瓣
   
    “要制作这样一顶帽子差不多需要一个星期。有时候还要根据顾客的整体着装对帽子进行一定的细节调整，仅是选出最理想的颜色就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很多帽子都是私人定制，我们向客人承诺，她收到的帽子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有些顾客定制的帽子只会戴一次。如果有人喜欢这顶帽子，我们可以做一顶差不多的，但绝不会是一模一样。一般来说，顾客们还是很实际的，他们希望一顶帽子能多次使用，如换下帽带就能配另外一条裙子。”
   

   

   

   

   

   

        部分Lock Couture2020秋冬私人定制系列
   
    面向未来
    随后，罗杰带我参观了地下室。地下室有两层，堆满了各种帽子礼盒，既有普通的帽子，也有精致的定制帽子。
    我问：“你就从没想过开一个零售店吗？”
    “我们之所以能兴旺这么久，秘诀就在于没有到处开店扩张。尽管我们也想过在纽约等地开新店，但现阶段更关注批发销售，大家可以在日本、俄罗斯或其他国家买到我们的帽子。我们线上的销售额逐年增长，订单量日均50份左右。”
    “那您认为，英国的戴帽传统是否能抵挡现代化的冲击呢？”
    “经典的帽子永远都不会过时。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不得不减小规模，因为人们不再戴帽子。但如今帽子又流行起来，我们有很多年轻的顾客。例如，有一位25岁的年轻绅士请我们按他的尺码改制他祖父的大礼帽。”
    “顾客年轻化对你们意味着什么？”
    “对我们来说这是优先业务。比如，棒球帽的需求量很大。购买棒球帽的主要是年轻人。”罗杰在男帽部向我展示了棒球帽，“有些人对我们制作棒球帽吃惊不已，但我们必须高瞻远瞩，紧跟时代，吸引年轻顾客。我们每年都会出新的系列。”
    再回到女帽部，我试戴了新品系列中一款十分优雅的天鹅绒包头巾。尽管价格令我头晕目眩，但还是狠心买下。罗杰的女儿，一位美丽的金发女郎，帮我将头巾装进礼盒中。而我一边盘算着要怎么穿搭来配这款奢华的头巾，一边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位矜贵的女士。
   

        本文选自2021年2月刊